年輕人穿著寬鬆的襯衫、牛仔褲,裸露的皮膚擦過維果身側,那發燙的溫度突然引起維果心頭一陣悸動。他伸手讓奧蘭多從自己舉高的雙手中間拿走一罐啤酒,無法忽視奧蘭多的笑臉、潔白的牙齒,襯著他薰暈的臉頰,是多麼美麗的風景。 維果看著白色光芒遠去,他眨眨眼睛,把自己抽離一片白光的世界。
「你覺得怎麼樣?墨天森先生?」達肯醫生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他喚。 「感覺有點刺眼……」維果揉揉酸澀的眼眸,想要揮去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先把眼睛閉起來。」達肯醫生翻開維果的眼皮給他滴了藥水,讓他先躺著休息。「不要揉。」 維果聽話閉上眼睛,一會才開口。「醫生,情況怎麼樣?」 「……嗯。」遲疑的口吻。「可能,不太樂觀。」 「……是嗎?」維果很訝異自己竟然反應如此平淡,無意識的又說了一次。「……是嗎?」 那晚,維果睡在一片波光瀲灩之中。 水藍色的光波交織成一片亮耀的網,維果縱身其中敞游。 「維!」打斷他的是在美國拍戲的西恩,他看著維果讓自己浮在投宿旅館泳池水面上,顧不得脫衣服脫鞋子就跳下水去拉著那個像浮屍的傢伙上來。「該死的你這個……他媽的你在做什麼?」 「西恩。」維果全身濕淋淋的看著沒有比自己好到哪裡去的西恩,慢慢開口。「結果出來了。」 「所以你決定把自己淹死?」西恩一愣隨即會意過來。 「不,我想留住照片裡的光景。」維果望著西恩。「我想留住這片景色。」 「你該留住的不該是這些死的東西。」西恩拍拍維果的臉,明知道他的腦袋裡裝的是一個藝術家,可是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麼叫醒這個文藝復興之男。「看看那個年輕孩子吧!維!」 「我不能。」維果轉過頭去,他鮮少這樣迴避對話。 「維,為何這樣?」西恩可悶了,他任著維果背著個裝不了什麼東西的行囊到片場來,讓著他在自己隔壁房間徹夜不睡,一切都由他開心,可是男人還是沒有開心過。 「也許……」維果回過頭,嘴角扯出一個不算笑的笑。「我也想要知道答案吧?」 紐西蘭是一個奇妙的國家。 魔戒更是一個奇妙的劇組。 他們老是在嚴峻的冬天拍夏天的戲;在炎熱的夏天把自己裝成雪地般冷酷。 那一年的聖誕節,他們坐在風大的無法形容,連戲組帳棚都幾乎被吹走的草原裡拍戲首部曲中帶著哈比人前往羅洛安森林的戲。 在等待太陽出現的時候,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唱起了『Jingle BellS』。 哈比人哼起來之後,奧蘭多也跟著放聲大唱,他那時候還沒戴上假髮,穿著一件綠色大外套,頭上卻戴著一聖誕老人的紅帽子,在結尾的時候還唱做俱佳的喊了一聲『嘿!』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唱完之後,劇組象徵性的給拍拍手,大家彼此擁抱慶祝聖誕節。 後來奧蘭多看著維果,瞇著眼睛微微笑著,維果便知道奧蘭多這個表情不懷好意,必定有什麼麻煩事醞釀著。 果然,奧蘭多出聲起鬨著。 「嘿!老傢伙!唱首歌來讓大家開心一下吧!」 此話一出,立刻回音四起。 「是啊!維果!」伊萊佳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踩著大腳丫跟著起鬨。 「我誠摯的國王,雖然你現在還不是……唉呦!」多明尼克裝模作樣的朝維果鞠了一個躬,立刻被哈比人飽以老拳。「何不為您虔誠的子民吟唱一曲?」多明尼克輕輕喉嚨,還繼續說下去。 「維果,我可以幫你合音喔!」比利也跑出來插話。 西恩A則是抱著他的女兒望著維果,用渴求的眼眸期望著。 西恩B清清喉嚨,用一種『你逃不過這個劫難』的態度,拍拍維果的肩膀。 約翰跟替身布萊克在一旁下注維果會不會唱,畢竟他們之中還沒有人聽過維果唱歌呢! 「好吧好吧!」維果拗不過大家的意思,他抬手要大家靜下來,環顧大家期待的眼神之後,最後把視線停在奧蘭多臉上,開口以他的丹麥口音吟唱起來。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Round yon virgin mother and Child, Holy infant so tender and mild,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現場的每個人都靜了下來,連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維果的歌聲像空氣一樣傳了好遠好遠,當他唱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尾音飄著沒有散去,還迴繞在空氣裡,讓氣氛顯得聖潔卻祥和。 「除了美國國歌之外,我認識的聖誕歌就是這一首了。」維果為這突來的安靜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著大家,想要解釋些什麼。 第一個拍手的人是奧蘭多。 大方俐落的,毫不虛假的用力拍手著。 四周陸續響起歡呼跟掌聲,延綿不絕的一直響著。 最神奇的在維果唱完歌沒多久,天邊就出現陽光了。一直到他們拍完今天的戲份,太陽都還從雲端裡露出臉,灑下一束束柔和的光芒。 PJ喊了卡,大家一片歡呼聲準備散去,維果走著卻突然被勒進一個臂彎裡,壓在耳邊響起彆扭的聲音。 「聖誕快樂,老傢伙。」頓了一下,又說。「……願平安與喜樂觀照著你,如陽光照護翠綠的樹木。」聲音越發彆扭,在說完之後就鬆開了手。 維果沒有回頭看是誰。 維果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那個金髮的精靈。 他想,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沾染些許聖誕老人的紅吧。 奧蘭多常常想,維果這傢伙的心事一定有很多很多鎖。 多到維果自己有時候也找不到鑰匙。 「嘿!老傢伙。」奧蘭多看著維果滿地的照片,從裡面抽出一張自己笑得歪嘴醜臉的鬼臉。「你什麼時候拍的?!快還我!」 「我想想看。」維果抬頭看了一眼,揚揚眉頭。「應該是那個你在西恩歡送會上的照片吧!」維果又從照片堆裡摸出一張來,甩給奧蘭多。「精靈,看好你的模樣。」 奧蘭多接過那張照片,上面是自己摟著西恩不放大哭的臉。 「該死!」奧蘭多把照片揉成一團,要塞進嘴裡。 「別吃了!照片是有毒的。」維果笑著把照片從奧蘭多手裡搶回來,隨便拿本厚書塞著。 「老傢伙。」奧蘭多撥開滿地的照片,大辣辣坐下來。「我有沒有告訴你?」 「嗯?」維果拿起一張照片透過燈光下看,漫不精心的應聲。 「PJ找你。」奧蘭多也學維果拿起一張照片高高的看著,然後透過照片看維果挑高眉毛的臉。 「惡作劇?」維果站起來,拍拍褲管上還沾了幾張照片,笑說。 「也不盡然。」奧蘭多笑說。「找你是真的,不過不是PJ。」 「誰?」維果一點都不訝異。 「我。」奧蘭多從口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卡片,遞給維果。「別忘了出現。」 「嗯?」維果打開卡片,是張邀請函。「一月十三日?」 「過完這次生日,我就要準備去墨西哥拍戲了。」奧蘭多揚揚他那濃密的眉毛,一頭捲髮讓人忍不住想笑。「你會來吧?」 「接了新片?」維果轉身把卡片用大頭釘打在日曆上,笑問。 「不過是個小角色。」奧蘭多跟著維果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紐西蘭的一月溫暖的太陽,讓人窩在桌子上就想睡。「我過完生日之後,你也拍完最後一幕,是該解散的時候終究會到來的。」 「我們會再重聚的。」維果找了罐冰啤酒給奧蘭多,笑著問。「明天拍什麼?」 「剛鐸跟哈比人鞠躬。」奧蘭多順手拿起一旁紙做的皇冠,戴在維果頭上。「喔!剛鐸的國王,您該換個皇冠囉!」說完,就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維果發誓他看到哈比人對著自己鞠躬的時候,多明尼克的嘴唇在笑,而伊萊佳的眉毛在抽蓄,比利的笑聲快要從喉嚨冒出來,只有西恩,乾脆看著地板鞠躬以免笑場。 「嘿!老傢伙!」坐在自己背後的勒苟拉斯伸手把自己勒住,他容易亂的金髮用綠色頭巾綁著,精靈的審美觀真是詭異,這麼詭異的審美觀也造就自己頭上那個用『詭異』不能形容的紙皇冠。「效果不錯,不是嗎?」 「我只希望今天會拍完這場戲。」維果聳聳肩膀,靠在年輕人的身上。「看你的詭異皇冠,他們要是笑場,你看PJ一定會宰了你。」 「這也很不錯,維果。」奧蘭多靠在維果耳朵旁邊說話,一陣笑意。「這樣你的最後一場就會晚點拍。」 耳根一陣發熱,維果有點想避開又覺得不好意思。年輕人講這些話的時候有些過於親熱,維果這個中年老頭總帶點顧忌。 『卡!』好不容易PJ終於喊卡,鏡頭還帶了一下維果跟那頂了不起的皇冠,還有摟著自己的奧蘭多,這下好了,如果PJ要出幕後花序,維果想他應該絕對不會錯過這一段。 儘管中土世界的盡頭即將到來,但是卻沒有人希望一切結束。 就連自己也不希望。 維果拿著一手啤酒到奧蘭多家門口按電鈴的時候,忍不住懷疑屋子裡面還有沒有人『醒著』。因為門沒有關,音樂聲也沒斷,維果輕輕推開門板,知道不會有人來開門了。 他進了屋子,先看到的是醉在地板上的多明尼克,一點都不讓人訝異。往內走了兩步,餐桌上趴著是握著酒瓶口水淌了滿桌的比利,轉過頭看見的卻是睡在樓梯邊的伊萊佳,維果笑著拉過一旁長大衣蓋在伊萊佳身上,四下環顧沒有看到西恩,想必應該是帶著女兒逃離這個酒精現場。 維果在陽台找到奧蘭多。 感謝神,他是清醒的。 「奧蘭多。」維果叫他,將手上的禮物遞給奧蘭多。「顯然你已經不需要這個。」 「老傢伙你來了。」奧蘭多已經有些微醺,說實話不奇怪,維果想如果有任何人能夠在這個酒精濃度超過八十度的空間裡清醒著,那還真是奇蹟。「給我的生日禮物?」 「YES。」維果笑著把那一手啤酒從奧蘭多手上拿回來,「但是現在冰箱比你的胃適合。」 「別這樣,拿一罐就好。」奧蘭多笑咧嘴,搖搖晃晃的跟維果搶啤酒。 年輕人穿著寬鬆的襯衫、牛仔褲,裸露的皮膚擦過維果身側,那發燙的溫度突然引起維果心頭一陣悸動。他伸手讓奧蘭多從自己舉高的雙手中間拿走一罐啤酒,無法忽視奧蘭多的笑臉、潔白的牙齒,襯著他薰暈的臉頰,是多麼美麗的風景。 也許是奧蘭多的皮膚太燙了,維果覺得自己的臉,也火熱起來。 奧蘭多打開了啤酒,靠在陽台旁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維果給自己也開了一罐啤酒,靠在奧蘭多身邊。 「幾歲了?」維果問。 「二十四了。」奧蘭多側過頭,拿著啤酒跟維果敲杯。「不祝我生日快樂?」 「你知道我不是來跟你喝酒的。」維果看著年輕人醉了,其實維果早知道。 奧蘭多其實連一點酒都喝不了,勒苟拉斯跟金靂拼酒的那一段,奧蘭多光是喝水就喝到爆了。 「那,維果。」奧蘭多往後仰仰頭,風吹著他那頭早就亂的頭髮,年輕人閉上眼睛好一會,睜開的時候閃爍著眼眸。「如果不是為了我的生日,你會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麼而來?」 那樣的奧蘭多真的很美。 比星空、比月色、比微風甚至比所有回憶都還要美。 維果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不去珍藏這個景色,有什麼理由讓這個年輕人從自己手臂裡溜走。 維果伸手,握住奧蘭多的手臂。 然後,擁有這片美景。 維果以為自己自己應該不會讓這片景色離開。 他真的這樣以為。 維果以為自己從來不會伸手去留住什麼。 其實,留住了,也不代表什麼。 維果體驗這一點的時候,他想這就是所謂的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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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機後的眼眸(已完結)相機後的眼眸是我2005年發表的作品,雖然中間一度快要虐心,但是後來結局是甜蜜的 Archives
January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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