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當葛雷走進孩子們專屬的遊戲間時,他看著坐在客廳裡,一臉滿足笑意,跟著兩個孩子玩起翻花繩的紅髮人兒,如此熟悉的既視感提醒他,他的完美家庭依然存在。
「把把!」蘿絲總是能在自己踏進房間的瞬間就發現自己的存在,女兒站起身,有些搖晃地奔向自己的懷中。 「頭髮好漂亮,是媽媽幫妳綁的?」葛雷一把將女兒抱了起來,看著她紅色的長髮被紮成細巧的辮子,纏繞著白色的緞帶飄揚,小孩清脆的笑聲飄盪在房間裡。 「把把,抱!」瑞德看了姊姊被抱,也不服輸地起身朝葛雷走過去,張開雙手要討抱抱。克雷爾看小孩們都離開了遊戲,他拍拍裙擺站起身,冷眼看著男人跟兩個小孩。 「媽媽,頭髮,把把說很漂亮。」蘿絲懂事地下來讓葛雷抱起弟弟,隨即飛奔向克雷爾,甜膩膩地叫著。 「是因為我的蘿絲是個小美人,紅色的頭髮最適合白色緞帶啊!」克雷爾一把將女兒抱起來,在她白嫩的臉頰親了一下。 女孩兒被克雷爾這麼一親,開心地摟住了克雷爾。 「嗯?累了?」看著懷裡的瑞德打了個呵欠,葛雷掏出懷錶看時間。「嗯,你們該午睡了。」 「去吧!寶貝,跟把把去睡覺。」克雷爾走近葛雷,將懷裡的女兒交給男人。 「嗯?」四隻眼睛突然一起看著克雷爾又看著葛雷,好像在等待什麼? 「怎麼了?寶貝。」克雷爾看著孩子們的表情,他問。 「把把跟媽媽最近都沒有親親。」蘿絲一臉疑惑。 「以前媽媽都會親親。」瑞德也補了一句。 ……什麼鬼啊!克雷爾頓時在心中罵了無數髒話,雖然如果自己跟威廉結婚,一定會連嘴唇都捨不得離開威廉,可是眼前這傢伙,不是威廉啊! 「媽媽最近有點感冒,不能親喔!」克雷爾馬上虛張聲勢地咳了兩聲。 「可是媽媽都有親我們。」瑞德專注地看著克雷爾,歪頭想。 「不一樣,因為你們是我最心愛的寶貝啊。」克雷爾想也沒想地說。 「所以媽媽不愛把把嗎?」蘿絲微微低下頭,帶些委屈地揪起眉毛問。 「呃……」被孩子們追問到不得不回答,克雷爾咬牙切齒地想,這個『愛』字除了威廉這輩子他不可能會對別的男人說,就算對方是賽巴斯小子也很難,更何況是個他根本看不上眼的人類,光是把自己困在這裡這檔子事,就夠給自己數百個絕對要宰了他的理由。 「寶貝,媽媽不舒服,你們還要鬧脾氣?」保持沉默的葛雷開口,他一提到媽媽不舒服,兩個娃娃都安靜下來沒再多說。「好了,先回房間去睡覺吧,給媽媽親一個?」 「媽媽午安。」兩個小孩依序在克雷爾臉上親了一下,跟著男人離開房間。 克雷爾看著男人離開,他走到窗邊,這宅邸的每面窗幾乎都被自己留下記號,只剩下這扇窗,他慣例推開窗,在窗外滴下血,習慣性地在窗邊寫下男人的名字窗外的風壓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強烈,證明自己的血已經有發揮作用,也許很快就可以破除這個魔法陣回到正常世界去。戴上手套時輕輕撫弄手上的那道疤痕,想起小娃娃剛剛說的愛,克雷爾甜甜一笑,威廉是否還記得第一次,對人家說愛的那天呢? 晚上六點了。 克雷爾看著自己該補指甲油的手指,有些無奈地躺進被窩裡。 六點十五分。 「叩叩。」 克雷爾看著那扇門,閉上眼睛。 房間門被打開了。 「晚安……」 有人走進來,說出口的聲音因為看見男人閉著眼睛在休息,而放輕聲調。 有個聲音在離自己有些遠的探病床邊被放下,傳來沈重的聲響。 那個人走到自己床前,一點細索的聲音響起,帶點暖意的手指觸碰自己的額頭,在拉過自己床前的椅子坐下,窸窸窣窣的,直到玻璃碗的聲音在自己桌邊被放下,男人又拉起自己身上毯子蓋個扎實,起身到一旁坐下。 然後,盒子卡答一聲被打開,一會,就傳來打字機的聲音。 克雷爾睜開雙眼,眼前果然放著一碗剛削好的蘋果,威廉坐在自己背後那張探病床,從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就代表,威廉在工作。 跟之前的每個夜晚一樣。 克雷爾依然躺著,看著眼前的那碗蘋果,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躺著裝睡,今天對他而言會是一個很痛苦的夜晚,今天傷口要拆線。 讓威廉看到傷口,是他這陣子一直迴避的事情。 但是克雷爾更害怕的是,要去面對男人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因為自己這次受了重傷,身為一起出勤的同事,威廉才義務性的關心。若威廉真是施捨般陪伴自己,這心頭的傷口……克雷爾將手按在胸口,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受,又是否,能夠放手。 克雷爾嘆口氣,發出輕微的聲響,打字機的聲音馬上停下來,取代的是走到背後的腳步聲。 克雷爾無視威廉的存在,他的手已經不像剛受傷的時期被包紮到非常誇張,現在看的出來那是隻手,死神原本就擁有良好的恢復力,張手握拳已經不是問題,所以行動也已經很方便,才坐起身,溫暖的毛衣已經披上自己的肩膀,克雷爾回過頭,看著威廉依然嚴謹冷酷的表情。 「謝謝你,威廉。」克雷爾看著威廉的臉龐,冷酷的男人真是太迷人了,永遠,永遠都這麼迷人,也許能夠擁有一個想要卻得不到的夢想,對自己來說,並不是壞事。「這些日子謝謝你,我已經好很多了,你今天先回去吧。」 「今天要拆線。」威廉開口,雖然像是提醒,卻更像是拒絕克雷爾要他離開的原因說。 「……是啊。」果然是個工作狂,克雷爾苦笑著,轉過臉龐把男人留在自己背後,輕撥已經過肩膀的長髮。「身為管理課的威廉,要檢查傷勢的恢復狀況是吧?不用擔心的,很快,我就能夠回去上班了,到時候,你也會輕鬆很多了呢……真是,抱歉呢……」沒用習慣的親暱稱呼『威爾』,刻意在威廉面前,不用嬌媚自稱『人家』,無聲無跡地從語言開始,克雷爾在兩人之間劃開距離。 「克雷爾,我有話……」 「沙多克里夫先生,要拆線了喔!」 當威廉正要開口,醫療班推著藥車進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在簡單的問診之後開始替克雷爾的傷口拆線,威廉沒說話也沒退開,只是在一旁看著。 醫療班詳細地講解了怎麼換藥,注意事項,醫生宣佈明天再觀察一天,克雷爾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因為他的死神鐮刀是電鋸,考量到傷口的癒合,他這一週只能進行內勤業務。 醫療班走了,威廉卻留下來了。 克雷爾著自己的手,只剩下一條不長的傷痕,砍裂皮骨的刀痕劃過手背,還沒癒合的模樣頗怵目驚心。 「會好的。」威廉不知道何時在他床前坐下,接過他的手,開始繞上繃帶。 「下次應該要砍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嗚!」才調侃地說出口,克雷爾馬上感受到威廉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腕。 「沒有下次。」威廉連頭都沒抬,手上動作也沒停。 「可不是嗎?」克雷爾看著眼前的男人,近乎貪心地欣賞他各種角度的臉龐,打趣回答威廉的話。「也對,這種長時間曠勤,管理課可不會容許吧!畢竟我這個垃圾派遣員唯一的優點要是不能發揮,對協會是非常大的損失呢!唉唉,不過以後真的發生了,拜託威廉可要通融一點,記得要幫我簽核吶!」 「……克雷爾。」威廉扣上繃帶扣,卻沒有放開男人的手。「我有話要說。」 「喔?」克雷爾低頭看著自己被威廉握住的手,試著想抽回手,威廉卻沒有讓自己如願。「說啊,我在聽呢,是工作的調度嗎?沒問題的,我會把之前的工作量都接回來,如果手痛打錯字,威廉是否可以稍微寬鬆一點?給我修改的機會,別老是叫我整篇重寫嘛!」感覺威廉沒有放手的意思,克雷爾再次提醒。「……可以先放開我的手嗎?」 「為甚麼一直低著頭?」威廉沒放手也沒回答,卻開口問。 「因為威廉你握住我的手嘛!」克雷爾按下威廉,想收回自己的手,男人看起來只是微微圈住自己的手,卻沒有鬆開的意思。 「克雷爾‧沙多克里夫。」聲音才響起,帶點溫暖的另外一隻手就撫上克雷爾的臉,緩緩抬起男人的臉龐。「看著我。」 「別、別碰……」克雷爾感受到臉上的溫暖,他想要退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隻手卻緩緩地移向自己耳後,隨即把自己的臉壓近眼前的身軀。「威、威廉……」 「看著我,克雷爾‧沙多克里夫。」放開克雷爾的手,威廉乾脆雙手捧住克雷爾的臉,望著他急欲避開的臉龐。 「我、不要碰我……」溫暖又強勢,該死的如此讓人迷戀。若是平時,克雷爾早就把自己埋進威廉胸口,此刻克雷爾卻逼自己不要投入男人的懷抱,得到自由的雙手抵著威廉厚實的胸膛想要推開他,克雷爾卻不知道該把眼神投向哪裡才能躲開威廉。 「克雷爾‧沙多克里夫。」威廉雙手一重,把克雷爾提到自己眼前,威嚇一聲。「看我!」 總不能整晚這樣下去……克雷爾比誰都清楚威廉根本不會退讓,一咬牙,終於不再逃避正眼看著威廉,扯著笑臉開口。「威廉真是的,隨便觸碰女性的臉龐,會擦掉我的妝呢DEATH☆!」 威廉的拇指抹過克雷爾的臉龐,看著素淨的手指,他說。「你沒有化妝。」 「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單手化妝,不然素顏出現在你面前是很害羞呢!」克雷爾試著把自己的臉從威廉的控制中抽開,但是男人完全不為所動。如此強硬的控制讓自己的肉體都為之顫抖迷醉,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才……「威廉說完了嗎?可以放開了嗎?」 「我之前說的話,並不是那個意思。」威廉又把克雷爾的臉轉回自己眼前,開口。 「是嗎?我不會計較的。」克雷爾戲謔笑著,讓自己看起來根本不在乎。「又不是第一次被你叫垃圾派遣員了,有很長一陣子,新人都以為我的名字叫做克雷爾‧垃圾派遣員呢?唉唉,他們的大腦都不知道裝啥呢!你說是吧,威廉。」 「我說的不是那個。」威廉看著克雷爾,又說了一次。「對於你的手傷我很擔心,為了救我而受了這麼重的傷……」 「不過是小事。」克雷爾努嘴,雙手一攤打斷威廉的話語。「不救你我自己也要死在那裡,有機會跟帥哥一起殉職聽起來很美好,不過我希望我的死神生涯能夠漫長一些。我不會再讓自己因為傷曠職這麼久了,下次我砍我自己的手,就不用經過協會批准吧!」 「沒有下次!」威廉又沉聲威嚇,這次口吻更重。「我再說一次,克雷爾‧沙多克里夫,不許再發生這種自殘式的受傷,我不允許,不要讓我有機會再提醒你。」 「你……」克雷爾皺挑眉頭,壓抑的情緒一湧而上,他不顧還在復原的手傷,猛地推開身前的男人。「你憑甚麼命令我?管理課沒有授權你控制我的作風,管理課只要求我準時完成回收任務,可沒在乎我用什麼方法脫身,下次遇到一樣的情況,我想砍哪裡就砍哪裡!你放心,到時候我不會讓管理課有機會講話,這樣可以了嗎?死神派遣協會管理課的威廉‧T‧史皮爾斯先生,如果你都說完了,門在那裡請自便,我不送了。」 「克雷爾。」威廉眉頭一蹙,他說。「這跟管理課還有派遣協會都沒有關係。」 「喔?是嗎?威廉‧T‧史皮爾斯,幾十年來我向你表白過兩百萬次,你沒有一次不當空氣看,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對你的愛是那麼真誠,你會接受我,可是你……」克雷爾淺笑著,豁出一切大方嘲笑自己這些年來近乎愚蠢的付出。「你是威廉‧T‧史皮爾斯,死神派遣協會的工作狂,我只是花了幾十年來證明,你愛工作遠過於任何愛你的人,而我不自量力地以為我能夠打敗你最重要的工作。」 「克雷爾。」 「沒關係,我放棄。」克雷爾起身離開床和床邊的男人。「身為管理課,這個月每天還來加班判斷我的狀況,謝謝你,我已經好很多了,你回去吧,放心,我後天會去上班。」 「克雷爾。」威廉伸手抓住男人,他說。「我還沒說完。」 「嗚!」忍著威廉一把抓在自己初癒的傷口上,克雷爾硬擺出愉悅的表情,毫不介意在威廉面前展露自己本性輕挑地說。「幾十年來你的話都沒有今天晚上說的多呢?威廉,如果想把我弄痛,我會在床上張開大腿等你的。」 威廉眉心緊蹙,他感覺到克雷爾根本排斥傾聽自己要說的一切。這隻野猴子……還沒說出口的話語匯成怒氣,威廉將男人拎到自己面前,扯住他的長髮控制他的行動,毫不猶豫就覆蓋住他的嘴唇。 克雷爾沒想到他會突然欺近,更沒想到向來嚴冷的他會突然……給予自己夢寐以求的吻,威廉不會知道,自己已經想像過萬千次與他親吻的感覺,甜蜜的,狂野的,讓人捨不得離開,可是這一切,跟克雷爾想的都不一樣。 竄進口中的舌尖靈活且溫熱,舔弄著自己的口腔,牙齒,挑逗著自己的回應,克雷爾相信根本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吻,更別說這個人,是他長久以來都渴望想要的威廉‧T‧史皮爾斯。 克雷爾幾乎要伸手環上這個男人,對他示弱向他乞討,但是自己那一點高若天際的驕傲卻不容許自己向一個未曾對自己示愛的男人臣服。未曾安分的雙手亟欲想要推開男人寬厚的胸膛,卻換來男人將自己抓著更緊。 「唉,威爾,人家好想你啊~~」想起那個讓人回味的吻,克雷爾深深嘆口氣,拉上窗簾來掩蓋自己的記號,卻毫無心理準備地退進身後的胸膛裡。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都沒發現吧。』低沉聲音響起的同時,男人的雙手同時箝制克雷爾的手腕。『克雷爾‧沙多克里夫。』 「你……」克雷爾心驚隨即冷靜下來,雙手一掙就擺脫男人的控制。「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我可是不惜代價要離開。」 「沒錯,我只是不知道你以為你會成功。」葛雷淺淺笑了,帶著無比嘲諷意味。 「哼!人家可不是睡美人,只會等著威爾來親醒我。」克雷爾想也沒想反駁男人的話,轉身從他身邊走開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就連十四歲的茱麗葉都知道為了堅持自己的愛而喝下假死的毒藥,何況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死神怎麼可能乖乖被你關在籠子裡。」 「克雷爾。」葛雷伸手攔下要離開的克雷爾,輕聲地說。「你的血,不足以淨化這個魔法陣。」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克雷爾挑眉,肅殺的表情已經完全不見方才與小孩說話的柔軟。「我留在這裡,是為了那兩個孩子,想走的時候,覆天滅地不惜代價我也會離開。」 「我不介意大方一點告訴你,這裡一共有五個魔法陣,如果我說,要離開這個魔法陣,要用一個死神身上所有的血來淨化呢?」葛雷並沒有動怒,只是看著男人說。「也許那個叫做威廉的死神會為了要救你離開,而不惜死在這裡?」 克雷爾綠眸一綻,帶著殺意的掌風已經劈向男人,葛雷移步閃開這個攻擊,瞬間反制克雷爾的動作,將男人修長的身軀一把扣壓在牆壁上。 「也許該讓你看清楚事實的時候了,克雷爾。」葛雷掛著不變的笑容,臉孔緩緩逼近被壓制在牆上無法動彈的紅髮男人。 ……威爾! 威廉‧T‧史皮爾斯突然一陣心慌,失手錯按了跳行鍵,不得不停止手上打字機的動作,抬起頭尋找著不知何處傳來的呼喚。 辦公室裡面的人來來去去,沒有人會這樣呼喚自己……除了克雷爾‧沙多克里夫。 威廉嘆口氣,重新調整打字機跳掉的行列,是自己想太多了嗎? 「威廉前輩,葬儀社前輩來了。」阿倫走近威廉的桌前,輕聲提醒一臉嚴謹的威廉。「知道了,請他到會議室等我。」威廉的鏡片反著白光看不見他真正的神情,他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冷冷地說。「我十分鐘後過去。」 「是,我會先準備搜尋進度的報告讓葬儀社前輩過目。」阿倫沒多嘴,只是默默遵行威廉的指令。 如威廉自己所說的,十分鐘後他才起身離開辦公室,前往會議室。 「吶吶,威廉前輩真是無情DIE★!」年輕的羅納德‧諾克斯滑著他的辦公椅溜到阿倫旁邊,伸個懶腰開始八卦。「明知道葬儀社前輩是帶來可能跟沙多克里夫前輩有關的消息,卻一點都不緊要地慢慢處理公事!果然是派遣協會中首屈一指的工作狂。」 「亂說話。」阿倫拿起公文夾就往羅納德頭上敲了下,他看著威廉剛剛那份即將完成的文件,卻因為聽見葬儀社前輩到來的消息,頓時多按了幾次跳行鍵錯亂了順序,追求完美的威廉前輩在短時間內又重新打一份文件,並立刻交到自己桌上。「威廉前輩比誰都擔心克雷爾前輩,你別壞嘴。」 「嗚嗚。」羅納德抱著頭,嘟著嘴說。「阿倫前輩,聽說威廉前輩知道沙多克里夫前輩失蹤的時候,臉色大變,是真的嗎?」 「怎麼這麼問?」阿倫看著一旁的後輩,不解地問。 「因為我實在想像不出來威廉前輩臉色大變的模樣。」羅納德伸手扯平自己的五官,想揣測威廉驚訝的神情。「那張撲克臉竟然會有別的表情,太讓人訝異了。」 「你喔!」阿倫忍不住溫和地斥責。「威廉前輩也是人,自然有擔心在乎的人啊!」臉色大變嗎?不,比那個嚴重多了,阿倫想起那天宣佈找不到克雷爾前輩只帶回他的鐮刀時,威廉冷漠的表情肅然慘白,兩道眉心緊揪的模樣已經不是臉色大變可以形容了。 「羅納德太閒了是吧?」不知何時站在兩人身後的愛瑞克對於羅納德親密黏著阿倫的模樣很不以為意,動手將一疊文件交給羅納德。「這些原本是你沙多克里夫前輩的任務就交給你去跑吧!」 「喂喂!愛瑞克前輩!」羅納德起身還想抗議,迎上愛瑞克嚴厲的眼神,只能默默摸摸頭吃下這堆公文。「不公平啦……」 「小生回去翻閱了相關紀錄,這場紅色葬禮是在1877年舉行的。」葬儀社習慣用手指捏著文件一角,將紙張遞給威廉。「舉辦葬禮的人是他的丈夫葛雷‧奧谷斯都公爵,這場著名的紅色葬禮當時在社交界造成莫大的討論,嘻嘻,那就不是小生負責的範圍了。」 威廉拿起發黃的資料詳看,三年前的葬禮了,想起屍體風乾的模樣,似乎不相上下。 「謝謝你,葬儀社前輩。」威廉像是在漆黑中看見了一線曙光,他快速仔細的掃過那份資料,突然發現這喪家的名字自己看過。「奧谷斯都,這名字……好眼熟……」 「嘻嘻,別道謝那麼早,小生昨天也查了另外的事情,對你來說可能不是好消息。」葬儀社低聲地說,「自葬禮過後,葛雷‧奧谷斯都公爵就帶著他的一雙兒女消失了,當時有傳聞他被滅宅,一家老小無分貴賤,無一生還,但是至今下落不明,屍首未明。」 「難道……」威廉眉頭一挑,他說。「葬儀社前輩,請等我一下。」 威廉起身回辦公室,再出現手上已經拿著一份卷宗,他才落坐就開始對葬儀社解釋。「這是在克雷爾失蹤前,回收課委托我追查關於靈魂失蹤案件,其中失蹤人口是一名女性、兩名孩童,同一時間失蹤的還有多名人類,如果比造那日發現的屍首數量,是否……」 「唦~~想必你想的跟小生所想的應該一樣吧?嘻嘻,嘻嘻嘻嘻?」葬儀社依然扯著詭異微笑說。 威廉今天又是徹夜看著卷宗。 整個桌面散滿了文件,威廉正在把自己所有得知的線索連貫。 向來嚴守規律的他,今晚難以入眠。 今天突然無來由地心悸,威廉很少有這種感覺,他以為是克雷爾在呼喚他,卻完全不知道要往哪尋找聲音的來源。 協會裡對於克雷爾失蹤多日,有一說是他被惡魔迷惑,所以拋下死神工作走了。他一再駁斥這種無稽之談,他力排眾議,在自己繁重工作之餘,動用所有資源搜尋關於克雷爾失蹤的線索,把調查方向著重被攻擊遇險,因為他比誰都還要清楚,克雷爾不可能從自己身邊逃開。更何況,克雷爾想要從自己身邊逃開這檔事,有過一次念頭威廉都嫌太多。 雖然,就發生了那一次。 威廉還沒天真到,沒感受到克雷爾那些諷刺言語下的真正沒說出口的那些話語。 「住、住手……」克雷爾如此不甘心,在兩人相貼的雙唇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反抗,被威廉甚至也被自己忽視。 「克雷爾‧沙多克里夫,告訴我,你要什麼?」一陣肆虐,威廉終於留給克雷爾呼吸的空間,卻沒有鬆手扯住克雷爾的頭髮,要他看著自己。 「……放手。」忍著手腕的疼痛,更別說威廉給予的痛楚是多麼讓自己愉悅,倔強且高傲的克雷爾沒有示弱。「……我什麼都不要。」 「是嗎?」威廉看著男人,伸手扯開克雷爾的眼鏡,然後,取下自己的。 「你……嗚!」克雷爾看著威廉的動作,還沒理解過來,更別說抵抗掙扎,威廉已經再次捧著自己的臉,掠奪自己說話的唇。 這是一個、比剛剛更激烈,更粗暴,更……讓克雷爾無法形容,腦海的文字畫面都脫序奔逃,克雷爾只能閉上眼睛,任著男人操控佔領他呼吸的能力。 「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什麼?」對克雷爾來說,再次睜開眼睛看到光芒,幾乎已經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只能癱軟在威廉的手臂裡。「給我,我想要的答案。」 克雷爾只能大口呼吸,連站都站不穩地靠在威廉胸口,忍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幾乎奪眶的淚水緊閉著雙眼,搖頭不肯示弱。 「……不要哭。」威廉放輕抓住克雷爾的力道,雖然出口的話語是命令,但是說不出口的卻是請求。 克雷爾還是搖頭,不肯睜開雙眼,也不願意回答,只用沉默抵抗威廉的命令。 「……」威廉嘆氣似地對自己認輸,他將額頭抵在克雷爾額頭邊,低沉開口。「我不喜歡你受傷,更不願意看見你為了保護我而受傷。」 克雷爾一愣,他以為威廉會說出什麼讓他心碎的話,沒想到他卻從這開口。 「我比誰都知道你強悍,但我並不希望你強到以為自己必須保護我。」威廉收緊雙手,將克雷爾又往自己拉近一分,他說。「我,也想保護你。」 「威、威廉……你說……什麼……」克雷爾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沈積在眼眶的淚水不能控制地滑下來。 「不要哭。」威廉第二次開口,語氣已經不同,沈痛、和緩地,溫柔地擦拭克雷爾的淚水。「克雷爾……不要讓我更自責了。」 「你……你什麼都不說……」克雷爾簡直慌了,他沒有看過這樣的威廉,總是冰山似的,無情的,似乎沒有任何表情,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的男人,竟然會、竟然會……糾著眉頭一臉沈痛的模樣,像是有人打碎了他的心,克雷爾伸出手,想要推開威廉糾結的眉頭,卻沒有勇氣觸碰他。 「因為我都在聽你說。」威廉握著克雷爾的手,輕輕送到自己唇邊,落吻。「我以為我不說,只是聽著你說,你就會懂。」 「我……」克雷爾的眼淚不斷滾下臉龐,他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不喜歡你那件紅色禮服,不喜歡你露出大片肌膚,不喜歡你對別人賣弄風情,不喜歡你在別人面前喝酒。」威廉一邊替克雷爾擦拭眼淚,一邊像是一吐怨衷地念著。「……可是那就是你,燦紅的克雷爾‧沙多克里夫,我並不想改變你。」 「不是的,威爾……」克雷爾淚眼朦朧的,想要告訴他自己沒有說的那些。「那些,都是因為你……我想你知道,我想要你看著我……」 「我知道,克雷爾,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一直都看著你。」威廉低聲地說。「為了我留的長髮,為了站在我身邊能與我相稱的高跟鞋,白襯衫,紅白色領結,咖啡色的背心,都是喜歡紅色的你所作的改變,你依然是克雷爾‧沙多克里夫,只是為了希望我愛你,所以做些改變,我都知道,卻一直沒開口告訴你,是我不好。」 「威爾……」克雷爾吶吶無語,想說的卻說不出口。「我……我……」 「什麼都不用說,只要說你原不原諒我就好了。」威廉撫上克雷爾的唇,他說。 「我、我才不會原諒你!」克雷爾不斷擦拭淚水,迎上威廉深情的眼神,好一會才能開口。「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我要你……用一輩子跟我賠罪!」 威廉一愣,突然懂了,這才是克雷爾‧沙多克里夫。「就算無視你?叫你垃圾派遣員?甚至給你很多工作?」威廉握著克雷爾帶傷的手,他凝望對方。「還有,踐踏你,蹂躪你,或者……很粗暴地對待你,甚至……把你弄痛,就算你哭喊著住手,也不停止?」 「聽起來真是太完美了……才怪!」克雷爾隨著威廉的話語無意間露出了期待又渴望的表情,突然回神這樣有違淑女的氣質。「人、人家才沒有期待!」帶些羞怯的,克雷爾靠上威廉的胸膛,為自己追尋許久的溫暖感到滿足,輕輕地嘆口氣。「威爾,就是威爾,才不用改變……」 「是嗎?」威廉輕輕順著克雷爾的頭髮,他一直都想動手撫摸這頭紅髮,甚至撫摸這頭紅髮的主人,他終於如願,輕輕一笑。「我愛你,克雷爾‧沙多克里夫。」 「真、是、的。人家早就知道了。」克雷爾沒多嘴,只是收緊雙手環著男人,任著感動的眼淚將威廉襯衫打溼。 威廉曾經天真的以為,他只要將在乎的人摟在胸口擁在臂彎中,那人就不會消失,但是從他第一次親吻克雷爾那天起,他就知道,愛情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明天,就去帶你回來吧。 克雷爾‧沙多克里夫,希望你安好。 只要,再一晚。 威廉閉上眼睛,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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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柯
7/27/2018 09:29:09 am
從第一夜看到這裡,忍不住流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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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ELI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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