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說真的,如果不是被囚禁在這裡,還三不五時要看到那個礙眼的傢伙,克雷爾覺得在這裡的日子,是天堂。
衣櫃裡合身又華貴的各種服裝,舒適的家具美味的食物,還有那兩個像天使一樣可愛的小娃娃,如果嫁給威廉之後也能有兩個這樣的孩子,克雷爾心想,他的人生已經沒有什麼好渴求了。 房子裡有許多僕役伺候,雖然對克雷爾而言他們只是走來走去的人偶,既不說話也不會討自己歡心,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虧待自己,該吃該喝該保養比照最高等級辦理,最棒的是不論清醒睡覺的時候都有兩個小娃娃作伴,讓他感受到身為女性專屬的幸福。雖然日子過得很滿足,但是他也沒停止用血破解魔法陣,只是功效比自己想的還要慢。 這天念完了故事書,兩個娃娃在地毯上各據一方,蘿絲玩著家家酒,瑞德堆著積木,兩個小娃娃牙牙學語的跟自己說話,克雷爾靠在貴妃椅上,覺得眼睛漸漸有些沈重,不知不覺枕在沙發上,靠著一個大抱枕閉上了眼睛。 已經好久,沒有拿起鐮刀了呢。 在自己的死神職業生涯中,因受重傷而不得不放下鐮刀,是那次人力短缺,難得跟威廉一起出勤的時候。雖然威廉一直懷疑自己收買了人事課的小姐才會兩人一起出勤,但是克雷爾沒告訴他的是,其實他才沒有收買人事課的小姐,他收買了總務課跟管理課,不然怎麼能夠有機會跟他湊成一組呢? 雖然那時候的威廉還是把自己當空氣般無視,啊啊~~真讓人愉快啊!那極度無情冰冷的表情,真希望他那銳利如刀的眼光可以再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分啊! 話雖如此,但是提起工作,兩個工作狂可是一點都不輕忽,在收勤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是個大型回收,原本對威廉跟克雷爾來說,這種程度的回收輕而易舉,沒想到一個錯步兩個人踏進了惡魔設下的魔法陣,當下除了行動受限之外,更麻煩的不斷召喚出下級惡魔,對兩人展開攻擊。 「這樣沒完沒了!」克雷爾暗啐吐掉口中的血沫,擦拭著頭上的汗水,眼光掃過同樣陷入苦戰的威廉,心知不妙。「老娘對這些雜碎沒興趣,不夠冷酷的男人可不值得我費心。」 「少廢話!手不要停下來!」威廉看起來也累了,雖然俐落使用高枝剪屠殺不斷衝上來的惡魔,但是身為半神人的兩人,體力漸感不支,克雷爾被逼退貼靠威廉身邊,除了第一次挑戰終極考驗之外,兩人已經許久未有這麼貼近過。 「我說,威爾啊?」克雷爾不斷揮舞著電鋸,任著惡魔的血液四濺在自己眼鏡鏡片上,面不改色地問。「你的體力如何?」 「別在這種時候問蠢問題。」面對克雷爾毫無邏輯的問題,威廉連挑眉頭的時間都沒有,轉身又擊爆一隻惡魔的頭,只能冷冷回答。 「我跟我的鐮刀,你抱得動嗎?」克雷爾近乎欣賞地看著男人的動作,邊又舉手劈宰另外一隻惡魔。 「……可以。」威廉鏡片一閃,看起來似乎除了惡魔,他更想宰了旁邊這個不斷問蠢問題的同事。 「那就,麻煩你了。」「……什麼?」威廉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克雷爾歪著頭甜甜一笑,尖銳的一口牙咬下自己手套,奪下威廉的鐮刀往自己手背上一劃,不虧是威廉精心保養的死神鐮刀,就算獵殺了這麼多惡魔,那一刀劃過頓時深可見骨,鮮血直流。 「克雷爾‧沙多克里夫,你做什麼!」 克雷爾沒讓威廉的訝異阻止自己,他握緊拳頭,刺激傷口冒出更多鮮血,毫無猶豫地將血灑在魔法陣上,暗屬性魔法陣因為遇到半神人的死神血而開始腐蝕,不斷冒出黑煙。 威廉看著克雷爾如此衝動以自己的鮮血破壞魔法陣,他二話不說轉過鐮刀就要往自己手上直落,鐮刀卻被克雷爾一把擋開。「威爾,別衝動,人家還不想跟你殉情吶!」 「你以為你一個人的血能夠破壞整個魔法陣嗎?」威廉不解。 「我可是克雷爾‧沙多克里夫,有什麼不能?這種小魔法陣,人家才不看在眼裡DEATH☆!」克雷爾低下身,將帶血的傷口壓在魔法陣上,原本半鈍化的魔法陣因為大量被潑上死神血,瞬間在光芒中腐蝕消散。 「只要我肯,哪有破不了的魔法陣?白花那麼多時間,早該用這招的。」克雷爾拍拍手,看著清爽的空間。「今天的工作都結束了,威爾要跟人家約個會嗎?」 威廉甩淨高枝剪上的血污,檢查回收的靈魂無礙,他轉手將高枝剪收在身邊,一言不發走近克雷爾,拉過他的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替他包紮,嘖!這是第幾次了?難不成自己身上應該要放一條克雷爾‧沙多克里夫專用的手帕嗎?想歸想,威廉看著傷勢皺起眉頭。「……傷口很深,我們要立刻回協會。」 「辦公室約會嗎?威爾真是沒情調啊~~」克雷爾微微嘟起嘴,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狀況,卻依然逞強不示弱。「威爾吶?」 「什麼?」威廉忙著解下領帶充當止血帶紮在克雷爾手臂上,沒有理會克雷爾。 「人家喜歡公主抱喔。」克雷爾看著威廉擔心的模樣,沒來由地拋出這一句。 「克雷爾‧沙多克里夫,你在說什麼蠢話……」威廉難掩焦躁地抬起頭正要斥責,這傢伙難道不知道他手上有個劈斷手骨的大傷口嗎?還在開什麼玩笑…… 下一秒,紅色鐮刀落地,跟著失血過多的紅色死神一起倒了下來。 那次的任務完成之後,因為這個嚴重傷口的關係,克雷爾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都不能拿鐮刀,更別說就算是醫術精良的醫務組都無法避免地在克雷爾手上留下了一個傷疤。 克雷爾精心保養小心照料,對他而言,那道疤痕成了他跟威廉相愛的紀錄,雖然威廉從來不承認。 「威爾……」想起了男人的眼神,想起那之後發生的事情,想起了那些殘留在腦海裡卻沒有消失的感覺,克雷爾呢喃著戀人的姓名,眼角滑下一行淚水。 「把把,媽媽哭哭。」小瑞德靠在沙發旁,小心翼翼不要吵醒沙發上的人,邊低聲問身後的男人。 「把把,把把,誰是威爾啊?」蘿絲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她仰著小臉問。 「別擔心,把把會處理的。」葛雷在蘿絲的臉上親了下,將她抱起。「媽媽很快,就會忘記那個人了。」 「我回來了。」一身疲憊地回到宿舍,威廉打開房門一片漆黑,克雷爾下落不明,所以沒人開燈,更不會有人暖呼呼地喊著『威爾~~』飛撲而上,原本是個雙人房的房間此刻只剩自己一人站在門口,沒有人回應自己的那聲我回來了,突然覺得房間冷了起來。 看著桌上的電鋸,威廉想,還是要送回總務部去保養,克雷爾的電鋸不比他們的鐮刀,是需要精細上油整修,更何況已經這麼多天沒使用了。上次雖然因為開膛手傑克事件,讓克雷爾被禁用鐮刀,但懲戒日期還比不上克雷爾入院那次。 他自然記得關於克雷爾手上那道傷疤。 當克雷爾在病房醒來,睜眼就看見威廉一臉凝重的嚴肅表情時,威廉‧T‧史皮爾斯不懂,明明有那麼重的傷,一臉蒼白的男人為甚麼還能在醒來的時候,看見自己時,馬上綻開一臉笑意。 「啊啦啊啦,這不是人家的王子嗎?」克雷爾醒來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像慘白的床單,就算是再怎麼遲鈍,看到那隻包得完全看不出來是手掌的手也應該知道自己傷很重,克雷爾卻一臉毫不在乎。「是王子殿下把人家吻醒的?可以在人家清醒的時候再親一次嗎?」 「盡說些瘋話,果然醒了。」威廉直接無視克雷爾那些蠢問題,亮起手上的水果刀,拿起手邊的蘋果,削出長條蘋果皮,默默將蘋果切成一口能吃的大小,放進乾淨碗裡遞給克雷爾。 「蘋果!還沒上演睡美人就要先演白雪公主嗎?」克雷爾完全沒要伸手接,想也沒想張開嘴,柔聲討要男人餵。「雖然人家對於睡在七個陌生男人的家裏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威爾想演,人家可以配合喔DEATH☆~~嗯哼,餵人家嘛~~啊~~」 「自己吃。」威廉眼一瞇,直接把整碗蘋果往克雷爾手邊一放,不改嚴寒地說。 「唉,真是好害羞的王子。」克雷爾微嘟著嘴,細聲抱怨著,看著自己幾乎失去感覺的左手,他皺著眉頭不動聲色地挪動身體去拿蘋果,想要感受威廉的愛。 威廉把一切都收在眼底,將碗端起,叉起一塊蘋果遞到克雷爾唇邊,看著男人笑咪咪地咬下。克雷爾昏睡了幾天,能夠有食欲是好的,醫生也交代要讓他吃容易消化的東西,所以他才準備了蘋果。 看著克雷爾慢慢吃著水果,威廉算是安下心,陸續餵克雷爾吃些東西,才開口問。「……為甚麼用我的鐮刀?」 「因為人家的電鋸不好控制準頭嘛。」克雷爾歪著頭想了一下,才意識到威廉說的是手上的傷口,他笑盈盈享受著威廉的蘋果理所當然地說。「到時候如果砍掉自己整隻手怎麼辦?以後人家就少了五隻手指可以擦指甲油啊!指甲油擦不完會壞呢。」 ……一般人哪是考慮指甲油。威廉這麼想,卻沒有吐槽。 「以後……」威廉想了想,還是開口。「不許衝動。」 克雷爾停下動作,抬起頭看著威廉。 「醫生說你的手最少要一個月才能恢復,就連內勤也無法擔任只能靜養,還交代醫療班不許你踏出病房一步。」威廉邊說,邊看著克雷爾一臉冏樣,但是威廉知道,一定不是因為受傷要靜養一個月的關係,而是因為被禁足在病房裡的關係。 「因為你的衝動行事負傷,回收課簡直忙翻了,最後影響的還是你的同事們。」威廉冷面一沈,他說。「身為AAA的死神你,沒有戰鬥力的話,不過是個比垃圾派遣員還不如的垃圾。」威廉推推眼鏡,起身。「我只說到這裡,你這個月給我安分一點,好好反省。」 「……是。」克雷爾眨眨眼睛低下頭,低聲相應。 不知道為甚麼那樣的姿態對威廉來說,那簡直是一隻垂下耳朵示弱的紅毛貓,他嘆口氣,終究還是放柔聲音說。「……好好休養,就算是垃圾派遣員,對死神派遣協會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 「只是對協會來說不可或缺嗎?那麼……對你而言,沒有了戰鬥力的我,就真的比垃圾都不如呢……」威廉背對他,沒看到克雷爾的表情,只聽到沒有精神的聲音從自己背後傳來,威廉再回頭,紅髮男人已經背對他躺下,留下半碗沒吃完的蘋果。 威廉佇立一會,不知道該不該說些什麼。 他沒打算讓克雷爾知道的是,當自己把他跟鐮刀扛回死神派遣協會時,讓醫務班治療克雷爾的傷勢,自己則去總務課繳回兩人的鐮刀之後,完全沒有休息地搬來一台打字機,在醫務班的辦公室裡,開始加班處理原本屬於克雷爾的工作,還有自己負責的工作。 直到克雷爾結束治療被推出來。 當克雷爾在醫務班因為傷勢造成發炎的高燒而昏迷不醒時,威廉都在他旁邊,一邊工作一邊替他擦汗換衣量體溫,連續熬夜了幾天。 威廉知道自己不會告訴克雷爾的,一想到克雷爾會嚷嚷著『你已經看過人家的身體了,這樣、這樣人家只好對你負責了。』之類的,他的太陽穴就隱隱作疼。 威廉感受到因為沉默帶來的凝重氣氛,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病房。 想起那時候凝重無聲的氣氛,威廉苦笑著,現在這間只剩下自己一人的臥房也是這深冷沈重,威爾揉揉太陽穴,依序放下公事包,脫掉外套,然後坐在沙發上解開領帶。 克雷爾每次都喜歡睡在沙發上等自己回來。 『真是的……』威廉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說。『又睡在沙發上。』 『嗯……威爾……』睡意凝重的克雷爾疲憊到無法睜開眼睛,只是懶懶地試著回應。『你回來了……』 『告訴過你別等了,想睡到床上去睡。』威廉脫下外套,輕手將暖外套蓋在穿著睡衣的克雷爾身上。『只穿一件睡衣就倒在沙發上,生病了怎麼辦?』 『人家,想等你回來嘛……』 『在床上也可以等我回來。』威廉的口氣是這麼不客氣,但是撫摸男人臉龐的手指卻是這麼溫柔。『看你明明累得眼睛都張不開了。』 『嗯~~抱人家……』克雷爾往威廉身邊蹭,想要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溫暖。 『真、是、的。』威廉雖然這麼說,卻起身將男人從沙發上抱了起來,緩步走向床邊將懷中的人放在柔軟的床上。『先睡吧,我洗完澡就來。』 『不可以。』克雷爾一把抱住要起身的威廉,近乎耍賴地將男人拉近。『人家不要一個人在床上啦!』 威廉將雙手撐在床邊,跟克雷爾形成另外一種拉鋸戰,看著對方明明想睡覺卻死命拉著自己,威廉瞇著眼,決定採取攻擊,他將手往下移蓋上克雷爾的腰部,手指騷動在男人腰際移動,果然讓怕癢的克雷爾瞬間縮瑟,鬆開了雙手。 『別淘氣了,等我洗澡出來好好整治你。』威廉看著已經沒有睡意的克雷爾,輕輕在他嘴唇蓋上一吻,準備去沐浴。 『喔?』克雷爾挑挑眉,賴著裝睡的綠色眼眸終於睜開看著眼前的男人,然後挑釁地掀起睡衣一角,露出一截美腿。『人、家、好、期、待、DEATH❤』 威廉看著克雷爾一眼,默默推高眼鏡,走進了浴室。 他說過『人家不要睡在沒有威爾的床上。』義正言辭的模樣,威廉帶著一抹苦笑地想,到底有幾次,是自己將他抱上床,又有幾次難耐地在沙發上與他歡愛起來?邊拉下手套,威廉都忍不住想起在這張沙發上,他們做過了什麼。 威廉脫掉手套,手指輕輕撫過克雷爾每次都要抱著的枕頭,那上面還有殘留著克雷爾喜歡的白麝香香水味,克雷爾失蹤這幾天來,威廉發現自己越發想念那紅髮的死神存在,他想念撫摸他的感覺,想念親吻他時的反應,想念他的紅色高跟鞋在走廊上傳來的獨特腳步聲,想念那一抹紅對自己的意義。 現在想想,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如何去愛。 而且現在的他,不知道自己愛的有多深。 那是克雷爾,沙多克里夫,失蹤的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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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ELI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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